丰子恺(原名丰润,1898年11月9日-1975年9月15日),号子觊,浙江省嘉兴市桐乡市石门镇人,中国现代画家、散文家、美术教育家、音乐教育家、漫画家、书法家和翻译家,以中西融合画法创作漫画以及散文而著名。
人物生平
1919年师范学校毕业后,组织发起“中华美育会”,创《美育》杂志。与同学数人在上海创办上海专科师范学校,并任图画教师。1921年东渡日本短期考察,学习绘画、音乐和外语。
1922年回国到浙江上虞春晖中学教授图画和音乐,与朱自清、朱光潜等人结为好友。回国后从事美术、音乐教学,曾任上海开明书店编辑、上海大学、复旦大学、浙江大学美术教授。同时进行绘画、文学创作和文学、艺术方面的编译工作。
1924年,与友人创办立达学院。抗战期间,辗转于西南各地,在一些大专院校执教。文艺刊物《我们的七月》4月号首次发表了他的画作《人散后,一钩新月天如水》。
1925年成立立达学会,参加者有茅盾、陈望道、叶圣陶、郑振铎、胡愈之等人。
1926年,任教职于上海艺术大学,参与发起和创办开明书店。
1927年11月,从弘一法师皈依佛门,法名婴行。
1929年被开明书店聘为编辑。
1931年,他的第一本散文集《缘缘堂随笔》由开明书店出版。七七事变后,率全家逃难。
1933年,故乡新居“缘缘堂”落成,自此专心译著。
1937年编成《漫画日本侵华史》出版。
1939年任浙江大学讲师、副教授。1942年任重庆国立艺专教授兼教务主任。
1943年结束教学生涯,专门从事绘画和写作。期间丰子恺来五通桥卖画,结识指点李道熙。陆续译著出版《音乐的常识》《音乐入门》《近世十大音乐家》《孩子们的音乐》等面向中小学生和普通音乐爱好者的通俗读物,为现代音乐知识的普及作了许多有益的工作。
1952年后历任上海文史馆馆员、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、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、上海市对外文化协会副会长、上海市文联副主席、全国政协委员、上海中国画院院长、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主席,上海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等。
1975年9月15日逝世。
一
花台里生出三枝扁豆秧来。我把它们移种到一块空地上,并且用竹竿搭一个棚,以扶植它们。每天清晨为它们整理枝叶,看它们欣欣向荣,自然发生一种兴味。
那蔓好像一个触手,具有可惊的攀缘力。但究竟因为不生眼睛,只管盲目地向上发展,有时会钻进竹竿的裂缝里,回不出来,看了令人发笑。有时一根长条独自脱离了棚,颤袅地向空中伸展,好像一个摸不着壁的盲子,看了又很可怜。这等时候便需我去扶助。扶助了一个月之后,满棚枝叶婆娑,棚下已堪纳凉闲话了。
有一天清晨,我发见豆棚上忽然有了大批的枯叶和许多软垂的蔓,惊奇得很。仔细检查,原来近地面处一支总干,被不知甚么东西伤害了。未曾全断,但不绝如缕。根上的养分通不上去,凡属这总干的枝叶就全部枯萎,眼见得这一族快灭亡了。
这状态非常凄惨,使我联想起世间种种的不幸。
二
有一种椅子,使我不易忘记:那坐的地方,雕着一只屁股的模子,中间还有一条凸起,坐时可把屁股精密地装进模子中,好像浇塑石膏模型一般。
大抵中国式的器物,以形式为主,而用身体去迁就形式。故椅子的靠背与坐板成九十度角,衣服的袖子长过手指。西洋式的器物,则以身体的实用为主,形式即由实用产生。故缝西装须量身体,剪刀柄上的两个洞,也完全依照手指的横断面的形状而制造。那种有屁股模子的椅子,显然是西洋风的产物。
但这已走到西洋风的极端,而且过分了。凡物过分必有流弊。像这种椅子,究竟不合实用,又不雅观。我每次看见,常误认它为一种刑具。
三
散步中,在静僻的路旁的杂草间拾得一个很大的钥匙。制造非常精致而坚牢,似是巩固的大洋箱上的原配。不知从何人的手中因何缘而落在这杂草中的?我未被“路不拾遗”之化,又不耐坐在路旁等候失主的来寻;但也不愿把这个东西藏进自己的袋里去,就擎在手中走路,好像采得了一朵野花。
我因此想起《水浒》中五台山上挑酒担者所唱的歌:“九里山前作战场,牧童拾得旧刀枪??。”这两句怪有意味。假如我做了那个牧童,拾得旧刀枪时定有无限的感慨:不知那刀枪的柄曾经受过谁人的驱使?那刀枪的尖曾经吃过谁人的血肉?又不知在它们的活动之下,曾经害死了多少人之性命。
也许我现在就同“牧童拾得旧刀枪”一样。在这个大钥匙塞在大洋箱键孔中时的活动之下,也曾经害死过不少人的性命,亦未可知。
四
发开十年前堆塞着的一箱旧物来,一一检视,每一件东西都告诉我一段旧事。我仿佛看了一幕自己为主角的影戏。
结果从这里面取出一把油画用的调色板刀,把其余的照旧封闭了,塞在床底下。但我取出这调色板刀,并非想描油画。是利用它来切芋艿,削萝卜吃。
这原是十余年前我在东京的旧货摊上买来的。它也许曾经跟随名贵的画家,指挥高价的油画颜料,制作出帝展一等奖的作品来博得沸腾的荣誉。现在叫它切芋艿,削萝卜,真是委屈了它。但芋艿,萝卜中所含的人生的滋味,也许比油画中更为丰富,让它尝尝罢。
五
十余年前有一个时期流行用紫色的水写字。买三五个铜板洋青莲,可泡一大瓶紫水,随时注入墨匣,有好久可用。我也用过一会,觉得这固然比磨墨简便。但我用了不久就不用,我嫌它颜色不好,看久了令人厌倦。
后来大家渐渐不用,不久此风便熄。用不厌的,毕竟只有黑和蓝两色:东洋人写字用黑。黑由红黄蓝三原色等量混和而成,三原色具足时,使人起安定圆满之感。因为世间一切色彩皆由三原色产生,故黑色中包含着世间一切色彩了。西洋人写字用蓝,蓝色在三原色中为寒色,少刺激而沉静,最可亲近。故用以写字,使人看了也不会厌倦。
紫色为红蓝两色合成。三原色既不具足,而性又刺激,宜其不堪常用。但这正是提倡白话文的初期,紫色是一种蓬勃的象征,并非偶然的。
六
孩子们对于生活的兴味都浓。而这个孩子特甚。
当他热中于一种游戏的时候,吃饭要叫到五六遍才来,吃了两三口就走,游戏中不得已出去小便,常常先放了半场,勒住裤腰,走回来参加一歇游戏,再去放出后半场。看书发见一个疑问,立刻捧了书来找我,茅坑间里也会找寻过来。得了解答,拔脚便走,常常把一只拖鞋遗剩在我面前的地上而去。直到划袜走了七八步方才觉察,独脚跳回来取鞋。他有几个星期热中于搭火车,几个星期热中于着象棋,又有几个星期热中于查《王云五大词典》,现在正热中于捉蟋蟀。但凡事兴味一过,便置之不问。无可热中的时候,镇日没精打彩,度日如年,口里叫着“饿来!饿来!”其实他并不想吃东西。
七
有一回我画一个人牵两只羊,画了两根绳子。有一位先生教我:“绳子只要画一根。牵了一只羊,后面的都会跟来。”我恍悟自己阅历太少。后来留心观察,看见果然:前头牵了一只羊走,后面数十只羊都会跟去。无论走向屠场,没有一只羊肯离群众而另觅生路的。
后来看见鸭也如此。赶鸭的人把数百只鸭放在河里,不须用绳子系住,群鸭自能互相追随,聚在一块。上岸的时候,赶鸭的人只要赶上一二只,其余的都会跟了上岸。无论在四通八达的港口,没有一只鸭肯离群众而走自己的路的。
牧羊的和赶鸭的就利用它们这模仿性,以完成他们自己的事业。
八
每逢赎得一剂中国药来,小孩们必然聚拢来看拆药。每逢打开一小包,他们必然惊奇叫喊。有时一齐叫道:“啊!一包瓜子!”有时大家笑起来:“哈哈!四只骰子!”有时惊奇得很:“咦!这是洋囝囝的头发呢?”又有时吓了一跳:“啊唷!许多老蝉!”??病人听了这种叫声,可以转颦为笑。自笑为什么生了病要吃瓜子,骰子,洋囝囝的头发,或老蝉呢?看药方也是病中的一种消遣。药方前面的脉理大都乏味;后面的药名却怪有趣。这回我所服的,有一种叫做“知母”,有一种叫做“女贞”,名称都很别致。还有“银花”,“野蔷薇”,好像新出版的书的名目。
吃外国药没有这种趣味。中国数千年来为世界神秘风雅之国,这特色在一剂药里也很显明地表示着,来华考察的外国人,应该多吃几剂中国药回去。
九
《项脊轩记》里归熙甫描写自己闭户读书之久,说“能以足音辨人。”我近来卧病之久,也能以足音辨人。房门外就是扶梯,人在扶梯上走上走下,我不但能辨别各人的足音,又能在一人的足音中辨别其所为何来。“这会是徐妈送药来了?”果然。“这会是五官送报纸来了?”果然。
记得从前寓居在嘉兴时,大门终日关闭。房屋进深,敲门不易听见,故在门上装一铃索。来客拉索,里面的铃响了,人便出来开门。但来客极稀,总是这几个人。我听惯了,也能以铃声辨人,时有一种顽童或闲人经过门口,由于手痒或奇妙的心理,无端把铃索拉几下就逃,开门的人白跑了好几回;但以后不再上当了。因为我能辨别他们的铃声中含有仓皇的音调,便置之不理了。
十
盛夏的某晚,天气大热,而且奇闷。院子里纳凉的人,每人隔开数丈,默默地坐着摇扇。除了扇子的微音和偶发的呻吟声以外,没有别的声响。大家被炎威压迫得动弹不得,而且不知所云了。
这沉闷的静默继续了约半小时之久。墙外的弄里一个嘹亮清脆而有力的叫声,忽然来打破这静默:“今夜好热!啊咦——好热!”
院子里的人不期地跟着他叫:“好热!”接着便有人起来行动,或者起立,或者欠伸,似乎大家出了一口气。炎威也似乎被这喊声喝退了些。
十一
尊客降临,我陪他们吃饭往往失礼。有的尊客吃起饭来慢得很:一粒一粒地数进口去。我则吃两碗饭只消五六分钟,不能奉陪。
我吃饭快速的习惯,是小时在寄宿学校里养成的。那校中功课很忙,饭后的时间要练习弹琴。我每餐连盥洗只限十分钟了事,养成了习惯。现在我早已出学校,可以无须如此了,但这习惯仍是不改。我常自比于牛的反刍:牛在山野中自由觅食,防猛兽迫害,先把草囫囵吞入胃中,回洞后再吐出来细细嚼食,养成了习惯。现在牛已被人关在家里喂养,可以无须如此了,但这习惯仍是不改。
据我推想,牛也许是恋慕着野生时代在山中的自由,所以不肯改去它的习惯的。
十二
新点着一支香烟,吸了三四口,拿到痰盂上去敲烟灰。敲得重了些,雪白而长长的一支大美丽香烟翻落在痰盂中,“吱”地一声叫,溺死在污水里了。
我向痰盂怅望,嗟叹了两声,似有“一失足成千古恨”之感。我觉得这比丢弃两个铜板肉痛得多。因为香烟经过人工的制造,且直接有惠于我的生活。故我对于这东西本身自有感情,与价钱无关。两角钱可买二十包火柴。照理,丢掉两角钱同焚去二十包火柴一样。但丢掉两角钱不足深惜,而焚去二十包火柴人都不忍心做。做了即使别人不说暴殄天物,自己也对不起火柴。
十三
一位开羊行的朋友为我谈羊的话。据说他们行里有一只不杀的老羊,为它颇有功劳:他们在乡下收罗了一群羊,要装进船里,运往上海去屠杀的时候,群羊往往不肯走上船去。他们便牵这老羊出来。老羊向群羊叫了几声,奋勇地走到河岸上,蹲身一跳,首先跳入船中。群丰看见老羊上船了,便大家模仿起来,争先恐后地跳进船里去。等到一群羊全部上船之后,他们便把老羊牵上岸来,仍旧送回棚里。每次装羊,必须央这老羊引导。老羊因有这点功劳,得保全自己的性命。
我想,这不杀的老羊,原来是该死的“羊奸”。
一九三三年九月
片片落英,含蓄人间情味
现代画家、文学家、艺术教育家。早年曾从李叔同学习绘画、音乐,深受其佛学思想影响。五四后,开始进行漫画创作。早期漫画作品多取自现实题材,带有“温情的讽刺”,后期常作古诗新画,特别喜爱取材儿童题材。他的漫画风格简易朴实意境隽永含蓄,是沟通文学与绘画的一座桥梁。丰子恺出生时,他的母亲已生了六个女儿,他是家里第一个儿子。因为父亲也只有一个妹妹,他便是丰家烟火得继的希望,备受珍惜。父亲为他取乳名为“慈玉”,他确实是家人眼中的宝玉,祖母溺爱他,父母、姑姑疼爱他,姐姐们怜爱他,连家里染坊中的伙计们也喜欢他。丰子恺自小便被包围在脉脉的温情中,这种温情后来跟随了他一生,浸透在他的性格里,使他总是以温柔悲悯的心来看待事物;发散在他的笔下,就变成平易的文字和纯仁的画风。
一片片的落英,都含蓄着人间的情味。——俞平伯评丰子恺
一位多方面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
我国现代画家,散文家,美术教育家和音乐教育家、翻译家,是一位多方面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。解放后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、美协上海分会主席、上海中国画院院长、上海对外文化协会副会长等职。被国际友人誉为“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”。丰子恺风格独特的漫画作品影响很大,深受人们的喜爱。他的作品内涵深刻,耐人寻味。他去世已多年,遗留给后人以丰富的艺术遗产。丰子恺的漫画可谓别具风格,他有着国画的深厚根基,寥寥几笔,就勾勒出生动的图像。特别是他取材多是人世间的辛酸事,为劳苦大家抱不平,因而他的漫画深受人们所喜爱。
一位新文化运动的启蒙者
早在二十年代,组织发起“中华美育会”。创《美育》杂志。创办了中国教育史上第一所包括图画、音乐、手工艺各科的艺术师范学校——上海专科师范学校。出版了《艺术概论》《音乐入门》《西洋名画巡礼》等著作。他一生出版的著作达一百八十多部。1943年起结束教学生涯,专门从事绘画和写作。陆续译著出版《音乐的常识》《音乐入门》《近世十大音乐家》《孩子们的音乐》等面向中小学生和普通音乐爱好者的通俗读物,为现代音乐知识的普及作了许多有益的工作。解放后,曾任上海美协副主席,上海对外文化协会副会长,上海画院院长。他的绘画,文章在几十年沧桑风雨中保持一贯的风格:雍容恬静,其漫画更是脍炙人口。丰先生作品流传极广,失散也很多,就是结集出版的五十余种画册也大多绝迹于市场,给读者带来极大遗憾。
丰子恺的散文,在我国新文学史上也有较大的影响。主要作品有《缘缘堂随笔》《缘缘堂再笔》《随笔二十篇》《甘美的回忆》《艺术趣味》《率真集》等。这些作品除一部分艺术评论以外,大都是叙述他自己亲身经历的生活和日常接触的人事,表现浓厚的生活情趣。有《手指》《白鹅》《竹影》《山中避雨》《给我的孩子们》《黄山松》《云霓》《送考》8篇文章入选小学、中学、高中重点课文、选修课文和略读课文,这在中国文学作家中是不多见的。
一位有思想的书法家
书法具人间情味。古人曾云:“未入深山,焉闻鹧鸪?”品赏丰子恺先生的书法,我们要重真迹,重渊源,重揣摩,重体验,若仅从印刷品上冒然决断,难免差之毫厘,失之千里。丰子恺先生的书法从笔调上看,他并不刻意表现轩昂大气,更不故意着手凌厉锋芒、豪放粗朴,甚或粗头乱服。
与那些假、大、空的书法相比,他更注重的是小、巧、精、秀、拙,表现出书法创作中的抒写真情、真趣,若孩童般的天真、自然。作品图中如“誉、唯、仁”等字的处理,既天真活泼,又不失古法。他把六朝人的经体书法及北魏墓志书法写活了,在运笔中,渗入行书、小草,尤其是章草笔法的自然流露,使原本明显有楷化倾向的笔画顿然生出映带、简化,平易而明快,充满了音乐的节律,简直如跳动的泉水,叮咚而下,令人称奇。
丰子恺先生以漫画闻名于世,但他对书法的看重和自许远在漫画之上。他曾说:“书法是最高的艺术……艺术的主要原则之一,是用感觉领受。感觉中最纯正的无过于眼与耳。诉于眼的艺术中,最纯正的无过于书法,诉于耳的艺术中,最纯正的无过于音乐。故书法与音乐,在一切艺术中占有最高的地位。”丰子恺先生是一位有思想的艺术家,他的书法,是有思想的书法,其宏大气度,蕴含于毫芒之间,其烂漫气质又流露在造型结字之内。他的书法源于北魏,兼及章草。风格的形成,既缘师门的影响,也有对现实世界的感悟。首先,李叔同先生在书法上对他的影响极大,据丰子恺先生在文中记载,其求学期间,曾在李叔同先生的指导下,很认真地临摹过《张猛龙碑》、《龙门二十品》、《魏齐造像》等碑刻书法。其次,丰子恺先生年轻时也非常服膺于马一浮的行书,据载,某次丰子恺先生坐船回家,船头所挂帆布上有马一浮先生手书,异常潇洒倜傥,喜爱之极,或有摘下私藏之思。而马一浮先生的书法就是魏碑与二王行书结合的典范,丰子恺先生后来书法的走向或与此有很大渊源。与丰子恺先生同时代的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说:“书画在中国本来有同源之说。子恺在书法上下过很久的工夫。他近来告诉我,他在习章草,每遇在画方面长进停滞时,他便写字,写了一些时候之后,再丢开来作画,发现画就长进。讲书法的人都知道笔力须经过一番艰苦训练才能沉着稳重,墨才能入纸,字挂起来看时才显得生动而坚实……”再则,就丰子恺先生的漫画整体布局和内容要旨而言,如果没有了题画之书,题画之妙句的配合,绝对不会有现今大家公认的成就。我们在看了丰子恺先生的漫画及题款后,无不钦佩其书法风格与漫画的和谐一致、珠联璧合,我们不妨把他的书法和漫画比作一母同胞之孪生兄弟。
书风“尚质”“崇妍”。书法,粗略地分,大致有两种风格,一种“尚质”为主,另一种“崇妍”为主。前者追求质朴自然之美,富有“拙”趣,后者追求妍媚之美,富有“逸”趣,右军以下,尚妍为主,清代提倡碑学,尚质之风悄然兴起。其实,质与妍,好比男子汉大丈夫与婵娟美女,是不同之美。学书之人,当顺自己之气质,导自己之性情而追求之。丰子恺先生的书法是顺本身之气质,舒自己之性情,故而味道隽永,绝无矫揉造作之态。“质”并非野辣、霸悍、粗厉、强横;“妍”也非媚俗、轻佻、甜邪、纤弱。书法的风格尽管有质、妍之分,但大手笔往往质中有妍或妍中有质,并非单一的质或妍,这正如“真汉子未必无柔情”。而丰子恺先生的书法是质中有妍,以魏书为质,故而沉着;取章草、小草之妍,故而多情趣。绍兴兰亭书会会长沈定庵先生曾经著文,表示了他的看法:“丰先生的书法,一如其漫画和行文,风格独特,富有创造性。试以丰先生和别人的字幅并陈一起,读者无需细察,即能辨认出丰先生的庐山真面目来。”沈定庵先生是从风神上界定了丰子恺先生书法的特色和地位。